【柳岸】记忆中的爷爷（小说）

一

我的爷爷长的人高马大，英俊潇洒。爷爷没有上过学，也没有读过书，豆大的字不认识几个，但是他有一双精灵般的好手，就在他家的门口边上，画出了一匹又一匹漂亮的白马，这便是我爷爷留给我记忆深处中的第一个印象。

爷爷离开我很早，因此有许多美好的往事记不起，他对我的好，对我的关心，难于一一列举出来。爷爷病危的日子，我没有去探望他，父母亲不让我踏进爷爷家的门口。父母亲不通情达理，其实就是为了我好，因为小孩不能去探望人的死去，故乡的习俗。爷爷走的那段日子，也是过年的大年初五，爷爷安安静静离开我们的日子。

爷爷是一位勤勤恳恳典型的农村人，热爱生活，热爱自己的家园，他很友善，爱笑，对每一位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是这样。他身体健康，利索有劲，如果不是为了帮别人搭建仓库的茅草房子，他也不会从屋顶掉下来，兴许他还能活到更多的日子。

打小我的父亲和爷爷的关系就一直僵持，两个人关系从未在一起呆过半小时，甚至说一些话。我的父亲不让我去爷爷家玩，一出门就看见爷爷家的对面，抬头不见低头也见。父亲的交代一会儿就忘记的干干净净。

奶奶看见我在院子，就叫起我的名字，让我过去，她有东西送给我。

爷爷就坐在火炉旁边取暖，爷爷很少说话，一双明晃晃的眼睛总是笑呵呵的。他很喜欢我，疼爱我。爷爷摸着我的头，说“冷吗？”。

“没有。”我摇了摇头。

二

爷爷一大早，就去了南流河收网。当时，天气是很冷的。一般每天早上，村里人都喜欢在火炉边取暖。是不是在那个年代，家家户户穷得叮当响，无法买得起更多的衣服穿才这样，还是当时的天气就这样冷。收网得不到大的丰富，小鱼小虾是少不了的。那一天，他逮住了一只乌龟。路过我家门口，也不叫我出来，而是他通过奶奶过来喊我过去。奶奶说爷爷叫你过去，他有一样东西要给我看。

“爷爷，什么东西。”我在门口就急急忙忙地问。

“进来呀！快进来。”他从火炉边站了起来，在屋梁柱取下小背篓。

“你看，这是什么东西。”爷爷高兴像孩子一样。爷爷沉默寡言，实事求是的那种人。因此，激动得意忘形很少出现在他的身上。

“乌龟，从那里买过来的。”没有见过乌龟的我，更是激动。

“哎，怎么说是买回来呢？爷爷不会抓吗？我的好孙子。”

“爷爷，那你带我一块去抓它，好吗？”

“好的，好的，下一次爷爷带你去。”

可是每次去，爷爷都是一个人去。南流这条河是一条两岸宽阔的小溪，干旱的时候，河里的水没有膝盖那么深都有，下雨的时候，那就不得了，河里粉黄色的水滚滚下流，以一种极速惊涛拍岸吓着人。有时，真能把村里人的田间淹没；有时，水也爬到人家院子的门口。真是吓坏了孩子。

三

中午，爷爷吃完了饭就去放牛，而我的父亲从来没有替爷爷放过一天的牛。爷爷从不埋怨父亲，直到我长这么大，也弄不清是什么事情把他们关系搞到这样的份。性格不和，一定不会，爷爷那么的善良，通情达理怎么可能？小小的我就精灵了，也许是分家产的事情。爷爷占用的田很多，不挣的事实，每一年丰收，稻谷进入爷爷的仓库塞的满满。父亲看在眼里，记在心中。以及我家那几颗高大的椰子树，奶奶也霸占己有。爷爷的身子好，做任何事情都勤快，操劳的一生从不劳累，从不怨言，从不哀声叹气。他们只说，农民就靠一块地撑起一片天空。

仅仅三岁的我，就开始跟爷爷去放牛了，俗话说的好，农家的孩子早当家。我记得那一天，父母亲不在家。我跟着爷爷走了出来，爷爷不让，千方百计哄我，让我好好呆在家里，他回来一定带好多吃的。奶奶过来，拉住我的手，说“听爷爷的话。”“不嘛，不嘛，我就去。”我用吃奶的力气甩开奶奶的手，不放的话，就咬她，不这样做的话，实现不了我闯出去的机会。我哭了，哭得好大声，紧紧抱住爷爷的大腿，苦苦哀求“让我去，求你。”善良的爷爷经不住我的招数，同意我去了。

我和爷爷来到南流河这边，一望无际白茫茫的田间，青一色长出了青草。蜻蜓在半空中，飞来飞去好自由。见了古古怪怪的东西，没完没了地问爷爷，爷爷刚开始人真地回答，到了后来，爷爷随便点头应付。爷爷在我面前弯下腰，“上来，我背你。”“不，我要自己走，我是男子汉。”我任性地走开。

转眼之间中午吃饭的时间到了，一般在这个时候，肚子悄悄地不知不觉饿了。爷爷去了哪里了，我不敢说我肚子饿了，要不然下次他不带我出来放牛。我东张西望找爷爷，也不见爷爷的影子。紧张起来，又害怕。毕竟在我附近有一片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，以及人家死去埋人的坟墓。我哭着喊爷爷，爷爷也没有出现。牛也不听我使唤。爷爷交代过，不要让牛进森林。天气热了，牛也受不了想找个阴暗地方乘凉。我怎么赶也赶不动，这边敢一头牛，那边一头也要去。我哭了。

过了一会儿，爷爷回来，看见我伤心哭出来的眼泪，

问“怎么了，我的孙儿。”

“牛不见了，进了那里我不敢去。”我用手指头指了那方向。

“没事，没事，你等一会。”说完，转身就走。不到一会儿的功夫，果真把牛赶了出来。我心里默默地生气，这些牛天杀的，我苦苦努力地追赶，却怎么也不听我的话。

“来吃甘蔗，肚子饿了吧。”爷爷顺手从他背的小背篓拿了出来。我不接，生了气。

“你生气了，爷爷不对，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。吃吧。”

我仍然不接。其实，从早上十点钟到了中午十二点钟也不怎么饿。

“一会爷爷给你做小木枪，怎么样。”

我一听，乐了：“那你说话算话。”

爷爷摸着我的头，搂在怀里。

四

我家后院种了许多石榴树，到了好雨知时节，南方梅雨纷纷攘攘下落的时候，我家的院子石榴果满满地飘香，在屋子里头也能闻到。村里的人喜欢来偷，他们假装方便就悄悄走进我家的园子。远远都能看见树晃来晃去，奶奶会叫，来人呀！抓小偷。那个时候，被人发现会名声扫地。小偷拔腿就跑，急急忙忙冲进灌木丛林。

爷爷要要赶集，要卖石榴，这是我无意中听见母亲说的话。我吃完了饭，就悄悄来到爷爷家里等。

“吃饭了没有，小桑。”爷爷一边吃饭一边问我。

“嗯，吃了。”

奶奶在一旁翻了好几次眼珠给爷爷看，示意爷爷悄悄赶快走开，我看的清清楚楚。

“今天爷爷不放牛了，你奶奶替换我一下，我累了。”

“哦。”

爷爷假装方便，悄悄地走开了。我知道该怎么追，村里就一条道，他沿着树林绕过我，也会去到公路。我鬼精灵精灵的不会这么简单被甩掉的。早早就在公路边守候着他，爷爷刚一踏上公路我就远远地看见他。爷爷很节俭，他不会坐车的，他说会浪费钱财，其实，说白了，爷爷家的条件已经富有了，在村里数一数二。要什么有什么，家家户户都没有他的条件呢？

爷爷看见了我，吓了一惊一乍，你……说不出话来。长久才支支语语，“回去。”

“不！”。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我都没有见过镇上，你带我一次，就一次，我不会走丢，好好听你的话。”

“不行，你爸你妈找你怎么办？我们回去。”爷爷转身要回去。

我哭了，坐在地上赖着不走。爷爷急得团团转。

“好了，好了。我们走。”

我们是徒步走过去的，二十几公里的路程，一步一个脚印，慢慢地走过去。爷爷看见我累了，就背我一下。石榴果不大，装在他的小背篓。

镇上的人来来往往，热闹非凡。有许多许多漂亮的衣服，玩具，可是这些东西对于我来说，没什么大不了，不会去羡慕，真的羡慕的只有那些香喷喷散发出的油条。我也懂事，不能见到什么就吃什么。等爷爷卖完了石榴再说也不迟。爷爷找准了机遇，进了三平医院的大门摆摊，说起摆摊有点大，小背篓装一些小果子，再铺张麻袋就这样简单地卖上。好多病人纷纷来问价，问了问就问到我是谁，长的精灵水汪汪的。爷爷笑着说，是孙子，孙子。外面的学生，也过来买。卖完了之后，爷爷不可能让我空着肚子回去。他带我来到小饭店，点上一碗汤河粉，好大的一碗，一个人是吃不完的。这便是我第一次来到镇上，第一次吃上美滋滋的汤粉。

五

渐渐地我长大了一些，爷爷却老了，憔悴的身子没有以前硬朗健壮，好看的脸蛋慢慢爬满了皱纹，身子也弯曲了许多。爷爷从来没有和奶奶吵过架，就像他待我父亲那样，奶奶和母亲就为了石榴果子吵架，吵得大闹天宫连我都受不了，父亲也曾帮过母亲，但是，只有爷爷默默地呆在院子乘凉，从不参与。用爷爷的话来说，不值得。

这一天，爷爷等了奶奶好长时间，奶奶都没有回家。爷爷想进家里，又没有钥匙打开门。天渐渐地暗了，奶奶才醉熏熏地回到家，打开了门。

“你死去哪里了，这么晚才回来。”爷爷一怒之下，说了这样的话。

“喝点酒，回来晚。”奶奶微微睁开眼神。

“干脆不回来更好。”

“不回来，你让我上哪里。”

“爱上哪上哪。”

奶奶真的生气，指着爷爷的鼻粱。

“你这老不死的东西，说话太难听。”

爷爷一气之下，推了奶奶一把，使奶奶摇摇晃晃差一点摔倒。

“老不死的东西，竟然敢打我。”奶奶走进了屋子，拿出沉甸甸的扁担过来要打爷爷。这个时候，我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勇气，抢过奶奶的扁担，风波总算多去。

大年刚刚的过来，爷爷病重的消息也传开了，父亲每日每夜陪伴着。父子的隔阂，一辈子解不开的愁最后关头烟消云散。奶奶哭了，伤心过度捶打自己的身子，你这老头呀！说走就走，怎么不等她带上她一起走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