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百花散文】最爱的人

死亡发生在一瞬间，我最敬爱的二叔怀着对人间的无限眷恋，因为这次意外，他年轻的双眼永远地关闭了。人的生命是脆弱的，我们应该珍惜生活中的每一天。

——题记

【噩耗】

正月初八的那天下午，西月湖的空气很清新，景色也很美，表妹，堂弟……我们一行人在西月湖玩得很开心，第一次做遨游太空飞车，很遗憾，后脑被撞了很大一个包，很痛很痛。

晚上，在小姑家吃饭的时候，二姑爷的手机响了，在二姑爷“啊”了一声后，二姑跟了上去，我看见二姑的脸色一下子红了起来，又变灰。紧接着二姑说了一句，二哥出车祸了。

听到这句话，我手里的碗碰的一声掉在地上，发出很清脆的声响，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，二姑爷挂断电话后说，听大哥说，二哥伤得似乎很重。不过，我们都要冷静，120急救车正在往上赶。

我的心突然一下子空了，二姑与大姑什么也没说，拉开门就朝楼下跑，二姑爷紧跟着追了下去，约二分钟过后，就在我准备下楼去看个究竟的时候，楼下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，我还未反应过来，大姑边抹泪边哭，二弟没得救了，二弟没得救了。

那一刻，我整个人像是被雷轰过，完全失去了知觉，等我反应过来，整间屋子哭喊连连，我猛地拉住二姑的手，不，不可能，不可能没有救的。二姑环抱着我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，泪一滴一滴打落在我的脸上。

我挣脱开二姑的怀抱，一个人躲进屋内，心真的好痛啊，床角一个抽泣的声音传来，是小表妹，我抱着她，她抽泣得更历害了，大姐，二舅不会死的，过年那晚他还给我们发了好多压岁钱，二舅不会死的，对吗？

过了几分钟，我跑进客厅一副哭腔问，我们什么时候上去？所有的人停止了哭声，站了起来，像是等待命令。二姑爷发话了，大家都别乱，人太多了，我叫朋友将他的中巴车开过来送我们上去。

就这样，十几分钟过去，二姑爷依旧未能打通他朋友的电话。我坐不住了，哭着说，二姑爷，我和大姑二姑堂妹先坐的士上去吧！二姑爷不同意，说不能再出事了，必须一起走。大概又过了二分钟，实在坐不住了，我扑嗵一声跪下，含泪而泣，二姑爷，求求你让我们先走一批吧，我现在只想早点看到二叔，求求你了！看到我这样，二姑爷只得同意我们先上去。

我跑下楼叫了一辆的士车，一路上，我的整个心里全是二叔以往的音容笑貌，我依旧不相信二叔会就这样走了，我双手合十，嘴里哭喊着，老天爷，求求你，求求你让我的二叔活过来，我宁愿折寿二十年。

一路上，我就这样默默地念着，我以为，一定会灵。

【事实】

车子停在医院门口，医院的大门外围了好多人，我们径直跑进医院，近了，更近了，我终于看到了二叔。而这个我生命中最爱我的人也是我最敬重的二叔，此刻就那样歪歪斜斜地半躺在病床上，从头到脸，从手到脚，全身都是血，嘴巴也歪了，眼睛紧闭着，是那样的无力与无助。

我扑倒在床前，握着二叔的手，好凉啊，凉得寒心刺骨，我摸着二叔的胸口，还有热乎乎的气息。我哭，我喊，你们怎么不给我二叔盖被子啊，我二叔冷啊，我二叔好冷啊，我奔向另一张床，抱来一床被子，盖在二叔的身体上，我搓着二叔的手，我想，这样，二叔才不会太冷吧！

而此刻，所有在场的人都已泣不成声，二姑当场晕了过去，大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，二叔的大女儿此刻两眼红肿，脸上只有泪痕，已没有泪水。

妈妈红着眼走了进来，扶起我，哽咽着说，二叔已经走了，不要哭，不要把眼泪滴在了二叔的身上，那样对二叔不好。我哭着求妈妈，妈妈，我不哭，我不流泪，你让我在这里陪二叔，我真的不哭。妈妈强行把我拉了出去，我和大姑她们一同坐在病房外的楼梯口，一个劲地哭着。

一些人抬着两根木头做的担架走了过来，后面跟着我的爸爸和小叔，我心目中如此坚强的两个大男人，此刻，哭得跟小孩子似的。

他们进了二叔的房间，我冲了进去，拦住他们问，是120救护车来了吗？爸爸一把抱着我，芊娃儿，120救护车早就走了，二叔……二叔已经死了。现在，他们要把二叔抬回老家，处理二叔的后事。

我的心像是被利刃割开，无法用痛来形容。我握住二叔的手不肯松开，妈妈一个劲的要将我拉开，我跪下来，妈妈，让我再摸摸二叔，求求你，让我再摸摸二叔，我真的不哭的，我真的不会将眼泪滴在二叔身上的。

我依旧被拉开了，二叔被他们用被子裹了起来，放在担架上，抬了出去。我真的不敢相信，这个不会笑，不会哭，不会动的人会是以往那个能说会道的二叔。

【悲痛】

抬回老家还需要步行很长一段山路，我和堂妹紧跟在抬着二叔的人后面，用手电筒给二叔照着前方的路，那样，二叔就不会感觉到黑了。一路上，我在想，这个担架上的人会是二叔吗？或许，这又仅仅只是一场梦？

抬回老家后，他们将二叔放在老家偏房外面的石地板上，我和堂妹就那样坐在地上，愣愣地看着二叔的身体，泪就那样，一直流着，干了，又流出来。爸爸走了过来，叫我们进屋去，我和堂妹头也不抬，堂妹自言自语地说，以后真的就再也见不着爸爸了吗？我的心剧烈地痛了起来，是啊，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二叔了吗？

我知道这不是梦，这个残酷的事实和一具冰冷的身体就摆在眼前，可是，我却依旧无法承认，或许，更多的是不想承认吧。

听老人们说过，一个人若真是没有死，他的身体是不会收尸的。我抱着这个荒堂的希望，像是抱着一根救命的稻草，一整夜，我没有一丝睡意，时不时地徘徊在二叔的周围，我在等着奇迹的发生。

第二天早晨六点多，爸爸摸着二叔的脚说，是真的了，这不是梦，二弟收尸了，真的走了。那一刻，所有亲人的脸像是架在火上烧的木头，一瞬间便苍老了。原来，抱着这个荒堂希望的人，不只是我一个。

晚上的时候，二叔就要被装进棺材了，那一刻，我们真的只有哭，除了哭我们还能做什么呢？像别人嘴里说的，人死不能复生，不要再伤心了。不伤心？可能吗？如果真是这样，又何来悲痛二字？

棺材快要盖上的时候，我踮起脚尖，默默地深痛着，二叔，永别了，让我再好好看你一眼。

【断章】

第二天早晨，法师嘴里念着，人死如灯灭，早死早超脱。听到这里，我的心更痛了，超脱，二叔他真的就此超脱了吗？二婶，15岁的堂妹，4岁的堂弟，还有他最疼爱的侄女我，他就真的放下了吗？

我默默地躲进屋内，泪水模糊了视线。

记得在很小的时候，我的理想是做一名警察，对那一枚警徽怀着至高的崇敬，我把这个理想告诉了我最亲最爱的二叔，后来，二叔每年从外面回家都会给我带一套很美很合身的警服，我穿起来转着圈地乐，二叔说我当真就像是一名人民警察。

后来，在我12岁那年，爸爸因为贩卖毒品被捕入狱后，我的理想就跟着破灭了，因为，爸爸就曾经是一名人民警察。

再后来，爸爸在服刑期间，我们家的重担，有很大一部份是二叔扛在了肩上。而那时，二叔也已经娶了老婆，且有一个4岁的女儿。

那时候家在农村，每天都要从很远的地方挑水回来家用，二叔经常这样，早晨很早就起床，先为我们家挑好几天的家用水，再为自己的家挑。为这事，二婶还经常向二叔发牢骚，二叔却一点也不动摇，也依旧经常拿钱给妈妈贴补我们的家用。

最难忘的1996年的春节，也就是爸爸被捕的前一年，腊月28的下午，我和北京回来的亲威小龙哥哥一起捉迷藏时，不小心把腿弄断了，二叔心疼地将我抱在椅子上坐着，用小半碗酒点着火，喝在嘴里又喷在手心上，给我揉搓，不想腿却越肿越大。二叔二话没说，背起我就营山县医院赶，那时的县医院还没有电梯，二叔就那样背着我一步一步走上八楼，而，我的爸爸也只是在后面跟着，谁都知道，我爸爸最爱面子，这也是他不背我的原因，同时，因为这个，也便是我对二叔的感情胜过于爸爸的原因。

后来，二叔离婚了。原因很多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我的前任二婶，女人嘛，大多数心眼太小。二叔挽留过，由于二婶的坚持，二叔也只得放弃。就这样，二叔一直也不想谈婚事，直到2004年，爸爸刑期减半释放回家后，在2005年，由于爷爷奶奶和全家人的坚持，二叔就又娶了我现在的二婶。

后来，才知道，原来，二叔曾经坚持不娶的原因，绝大多数是为了更好地扶持我们这个家，扶助他这个大哥的妻子儿女。

多年前，这一切一切原本温暖如春的片断，不曾想，在多年后，却成了记忆中的断章，与生命里刻骨铭心的痛

【永别】

初十的那天晚上，法师说，一会要开棺，想见死者最后一面的都排好队，一个一个看一眼便走。

我站在最前面，二叔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材里，像睡熟了一样，我捂着嘴哭着走开了，当所有的人都看完了以后，我又走了上去，这一次我离得很近，看得很清楚，没错，那的确是我最最善良，最最忠厚，最最帅气的二叔，我扑倒在棺材上，嚎淘大哭，爸爸强行将我拉开，棺材重新盖上的那一瞬间，二叔，永别了，我的心好痛啊！

第二天，正月十一，是二叔下葬的日子。

我一个人扛了五个花圈，虽然有些扛不动，而送二叔的最后一程，也走得很艰难，可我依旧走得很稳，只因为，我想二叔每一步都走好。

正式下葬的时候，我和所有的弟妹们用手捧着泥土向二叔的棺材上洒，我嘴里念着，二叔，您一路走好，我们永远都记得您，永远爱您！弟妹们也跟着念了起来。

当晚，我们要给二叔送火把，我和堂弟妹把火把送到二叔的坟前时，我们怎么也不愿意离开，我教4岁的堂弟说：爸爸，放心吧，我会听妈妈的话，一定好好学习……

就这样，直到爸爸来喊我们了，我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。

十二那天早晨，我们就要从老家回城里了，走的时候，我悄悄带走了二叔生前的二张照片，想念二叔的时候，我就拿出来看看，摸摸，就像此刻。

【思念】

死亡发生在一瞬间，年仅42岁的二叔就这样离开了我们，离开了这个本应该美好的人世间。

都说好人不长命，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否可信，但我知道，它真真实实地应验在了我二叔的身上。

都说好人命很苦，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否可信，但我清楚，二叔这一生的确很苦，就像现在，优越的物质生活条件都具备了，二叔也打算像小叔一样，买一辆小车来开的时候，人却已死在了车底。

都说诚心诚意许下的愿望一定会灵，而我这次用心许下的愿望却成了泡影与泪水。

此时此刻，在这暗夜无人的3点，思念像野草般疯长，直抵一个人最隐秘的内心深处，那一种深重的悲痛与凄凉，我要何时才能走出？而我的爷爷奶奶，他们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刻骨铭心的痛又怎能化解？或者，也正如奶奶所说，怕是进棺材的那一刻，也放不下。

写下这些疼痛的文字，并不是博得谁的同情，获取谁的眼泪，每个人都会以自己的方式来怀念一个人，而我的方式就是文字！

二零一零年三月十四日晚笔于春